第二章 一张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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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便开始问他一些问题,比如家庭情况,慢慢地就问到了心理测验上的题目。
钱总想得可真周到,不过我这个老板还得挤地铁,员工到是开起了轿车,倒真是个新鲜事。
现在我就安安分分地做事,可是我也想安安分分地谈场恋爱,就连谈恋爱,我也是要强的,我看上的,一定不能拒绝我,或者,他至少不能是个病人。
袁野虽说是个四通八达的纨绔子弟,但是他可以跟付清这样的女人上床,绝不会把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他心里明镜一样的,看得清清楚楚。
变态这个词在心理学上并不是贬义词,它是个中性词,是非常态的意思。所有心理有疾病的人都是心理非常态了,简称心理变态。我特别喜欢这个词,每次说完还要跟人家说:“请注意哦,不是骂你哦,只是想说明你现在非常态了哦,这是心理学上的名词哦。”
他眉头一皱,很痛苦地想了想,然后摇头说不知道。
袁野先是试图亲吻我,发现我拒绝后没再坚持,他只轻轻地亲吻我的脸,小心翼翼地抚摸我,我敢肯定,这跟付清说的一点也不一样,按照付清的说法,袁野应该是野蛮的霸道的力量十足的,应该是一头狼,而不是现在这样连羊都不是,简直就是一团棉花。
小烨告诉我他没有家人,他一个人生活,但是他有钱,他不知道钱是哪里来的,反正他就是有钱,他有很多钱,衣食无忧的钱。他有时候工作,有时候起晚了就不去上班了。他做的是打字员的工作,他说起打字员的时候,双手开始不停地抖动,像是在电脑上打字。
我跟钱总往外一看,是付清。
付清会喜欢袁野,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虽然袁野足够帅气了,可是我没看出来他身上有付清喜欢的地方。
“没事,你把他带我这来,保证叫他好。你们家祖上有前科。”我拍着胸脯说。
“随便你,你说去谁家就去谁家,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家,我也能叫人把房子让给你喝酒。”袁野耍帅地说。
“我家老范啊,买了一辈子彩票,一分钱没中过,真的一分钱没中过。他到底买了多少钱彩票我也记不清了,反正风雨无阻,比吃饭还准时。你说他要是一辈子都一分钱不中也就算了,结果前两天,他中了50万。打他知道他中了50万起,他就倒地不起了。送医院去,医生说啥毛病没有,说可能是心理问题,这都好几天了,看的我着急上火的。咋办呢?”
“还能哪个83年?19那个83年呗,1983已经是极品了,难道我还有福气喝18、17的83年啊?”问这个话的时候我已经有些微晕。
“哪个83年?”
“咱就不能低调点?谦虚点?弄个一级的我还有努力向上的空间吗?”我回答说。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没底,不过我要是表现的没底,那老太太不就更没底了吗?
“你也想死啊?”我呵呵地回了袁野一句。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带着她儿子儿媳妇就把老范带来了。
袁野两眼发痴地看我,说:“以后我给你买83年的红酒,你想喝多少我都给你买!”
我本来想说,那可不行,我这不耽误了你的大好青春吗?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我还是有些虚荣的,被那个女人打了一顿之后,我还是以一个绝对胜利的姿态坚持到最后了,真带劲!
结果老范眼珠子转了转没啥反应。我第二个巴掌还没抡下去,老范忽然张口说:“真的没中啊?”
我嘻嘻哈哈地接了袁野的话,袁野却愣在那里,半天没动静。
我愣在原地,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赶紧给钱总打电话。
我转过脸,特别认真地看袁野,等到我确定他没在开玩笑的时候,我举起右手,用了一个入党宣誓的姿势,狠狠地说:“我冷艳对全中国十三亿人民宣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可是我没想到付清头一低,眼泪掉下来了。
袁野问我干嘛非要喝83年的,我呵呵笑着,说:“伟大的冷艳,就是83年诞生的!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我指得是毕业之后的,学校里的是过家家的游戏,我那个男朋友,他给我买过83年的红酒,可是后来,他死了。”
我赶紧叫她打住,说:“我这里确实是缺个财务,可是我这里不缺不做事的财务。还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不睡女人的床吗?”
我盯着他的双手看,说:“你的手真漂亮,如果弹钢琴,说不定也很不错。”
我赶紧去拉他,我想把他拉回来,给他一点药,哪怕镇定剂也好,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痛苦极了。
“老范啊!”
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了,问题是我睡了付清喜欢的帅哥。
付清那点把戏我回过头来一看就明白了。
“去我家喝吧!”我张口岔开话题,然后拉着袁野就去买酒了。
“啥前科啊?”
无论如何,一看到这间诊所,我还是心里踏实的。
我一听,问了句:“你刚叫他什么?”
付清其实还是有点故事的,只是,我们从来不去提及。
见到袁野才想起来,酒吧没有这么早开门的。
“袁野。”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很正式地跟他说,“因为忙着把诊所开起来,你这么帮忙办证,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我看着门口颤巍巍地走进来的老太太,对钱总说:“钱总管,开门倒水伺候着!”
付清一推门,就骂开了:“冷艳,你高尚!你高尚到我头上来了!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几年前你心里就憋了口恶气,你要出这口恶气我拦不了你,可是你别这个时候出啊?你挑我最难的时候你落井下石,你还是人吗你?你要是喜欢你早说啊,你早说我让给你,你装什么大方呢?说不要又来抢,你还是人吗你?你到底还是人吗你?”
“付清说她喜欢我,可是,你知道,我们不合适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你帮我说说,她听你的。”袁野说。
我一个人坐在诊所里,忽然沉静了下来。
“是啊,一般女人的床我不睡啊,我睡极品女人的床啊,你就是极品啊!你放心了,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就搬走。”
老太太已经八十岁了,张口说话风直往嘴里灌,满口的牙都挺好,唯独缺了两颗门牙。她一进门就开始慢慢悠悠地给我讲她家老头子的悲惨遭遇。
李雪说她爱包养她的那个男人其实我是信的,不管我在她面前呕吐了多少遍,我还是信的,付清也信,但是谁都不会讲出真话来,这事要是当真来讲,日子就不好过了。玩玩笑笑的,日子显得顺畅,我们也都显得是有人疼有人爱只是我们甩都不甩的人,我们不想让自己过得可怜。
诊所已经开张一周了,没有一个客人,我看似无所谓,其实心里在着急。
我反反复复地去想卓一凡是有病的。我想用这样的念头来解释卓一凡的最后那句话。
我示意钱总不要拦付清,叫付清过来,付清要是敢动手打我,咱们这辈子就没得姐妹做了。
“说!”
我招呼了下钱总,说:“你那辆别克,终于派上用场了,赶紧,带付清去把她的东西都收拾了。”我顺手把家里的钥匙递给了钱总,说,“再配把钥匙给她。”
我忽然忘了卓一凡是个有病的人,他的这样直接的拒绝叫我心里窝火。“那天的事是个误会,我跟钱总什么关系都没有。当然,这样说也不对,我跟他是朋友,好朋友,哥们。是他女朋友误会我,但是我不希望你也误会。”
“搬完了没?”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指望他已经搬完了,付清虽说单身一人,可是东西收拾起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少。
当然要,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吗?
我急了,说:“丫的,我看出来了,你来我这演戏了!到底什么事你就痛痛快快地说,不带你这样整人的!你再哭,南极的冰雪要被你感动地更大面积融化啦!”
我走过去,使劲地抡了个巴掌给他,然后说:“你以为你真能中50万呢?做什么白日梦?一辈子都没中过,最后还叫你中了?醒醒吧!”
“好家伙,她可真大胆,你知道她东西都在哪里的吗?马路边上!就两只皮箱子加两个手提袋。就放在她家不远处的马路上,你说你这些姐妹怎么都跟你一样长这么大的贼胆啊?她怎么知道她回去那箱子还在啊?”
“你必须带我去,废话少说!我必须见他,我要给他治病!治病你懂不懂?不是你想得那么龌龊!”我硬是理直气壮地对钱总说。
他说到了抑郁症,我心里猛地一颤,问道:“你朋友是谁?”
他是有病的,乍一看是偏执狂,实际上是到什么程度,又是不是这个病,我说不清楚。
在弄证书这件事上,袁野确实有点本事,至少这本事大过他在床上的本事。
“说不定那医生跟我一样是买的证!别废话了,你带不带?你不带是吧?你不带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了吗?我不过是当你是哥们叫你带我去,你还上脸了?不带拉到!”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女人真恶心,而且狠毒,明明知道对方不会拒绝,明明知道自己很需要,还要装作一副没你照样行的样子,对方已经十分难堪加难过了,还非要叫对方服软,叫对方唯命是从地上赶着给自己做事。
拨卓一凡电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忐忑着,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上次他去了医院之后我也没有多问,主要是我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们是可怜的。
不过,也就因为那个帅哥,后来付清打过一次胎,也因此大二的时候就退学了,接着就过上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听这话多舒心!
人一有点钱就会飘,我那时候还没钱呢,不过是拿着开张生意的钱,就开始飘了。
老范一听,开心了,站起来笑呵呵地说:“我就说嘛,吃也不能吃了,玩也不能玩了,这个时候叫我中那么多钱怎么花啊?”
“现在可是和谐的社会主义社会,不许你意淫当今和谐的社会治安!”我可真能耐,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开玩笑,这个时候,其实我心里已经炸开了,卓一凡那三个字就吊在嗓子眼儿了,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对了,付清就那么点东西?”我转口问了句,到底还不是问卓一凡的。
钱总很不客气地就接了过去。
袁野差点把嘴巴里的酒笑喷了。
他这个时候说话,忽然显得非常正常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客人也多起来了,凡是来的人,都要填一张我们这里的心理测验的问卷,还有一些必要的心理测试是互动的,有时候我给他们做,有时候是钱总。
我一直琢磨着怎么把我跟袁野的这件荒唐事告诉付清,付清忽然来找我算账了。
李雪被付清说多了,也不在乎了,总是回击说:“不错,我就比你多张证书,说不定我钱还没你挣得多,可是我是高级的,你是低级的,这就是差别!”
自从做了心理医生,我喜欢上了两个字——变态。
我很无所谓地对袁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也就当我是付清好了,笑完做完还是朋友。”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发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这仅有的一次也是在我意志相当薄弱的时候发生的。
我刚刚点头聘请了钱总做我的秘书加大内总管,生意就上门了。
我想,假如我不打断他的话,他会一直数下去。
他面无表情,还在做着打字的动作。
付清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别克车,使劲踢了脚,轿车疼得嗷嗷直叫。
我被付清弄糊涂了,这到底是哪跟哪啊?
等我和袁野再次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袁野明显变得拘谨了。
我当时心一横,说:“我要见卓一凡!”
付清口口声声地问我是不是人。
我一听他那样说话,心里亮堂了,这人还是聪明的,跟我较劲,较到下辈子我也不会理你,做这样的哥们多好?
我心里沉了下,知道了付清这两年没捞到什么好处,日子也一定过得不顺畅,最后的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下场,不免有些叹息。
不管原因如何,被我睡了就是睡了。
我最后告诉他有轻微的偏执症状时,他不相信地看我,说:“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很严重。”
结果,没出一星期,付清就把那同学引到床上,把人家给办了。
电话那头的钱总顿了一顿,忽然张口就说:“你疯了吧你?这么缺男人啊?你要是看不上我,我可以再给你介绍新的啊,你非得看上他啊?”
我的故事现在才真正开始,从我做了心理医生之后真正开始了。
“挺快!这次办事效率不错!”
“是,就那么点,她搬个家也真是容易!她说了,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要是被人拿去了,她正好全部换新的。”
其实那瓶酒袁野没喝多少,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子里了。
论泼辣,谁也比不过付清,我承认我也比不过,但是付清多多少少是有些怕我的,就今天看她骂我的这话我就知道她已经在尽力克制了,至少她问的是我还是不是人,她还没祖宗十八代地给我骂个遍,她真得撒泼骂起人来,长安街上能倒两排楼。
钱总来了之后,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出去溜达了。加上又有了卓一凡的手机号码,我怎么着也得约他见一面。
李雪说的高级的,不是说她学历高就是高级的,其实她说的是她和她的男人之间是有爱情的。
钱总说:“给你卓一凡的电话,要不?”
付清一撇嘴,说:“得了,李雪,一级的证书要两万块!这小妮子就心疼钱,要了五千块的二级证书。”
他刚出门,又回来了,把一张一百块钱的钞票放在我面前,说:“还是要谢谢你的!我有钱,拿着吧!”
她估计是气极了,奔着我的心理诊所就来了。
袁野陪着笑陪着好地跟我说话,让我有一种被人宠着被人疼着被人捧着的优越感。
钱总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马上服软,说带我去见卓一凡。
付清这个袁野我倒是见了,关系还不一般,可是我们也还是只是调侃。就今天,袁野跟付清说了句不是调侃的话,就把付清弄哭了。付清以前说自己不哭,是有原因的,她说,眼泪这东西,掉了一次,以后就会习惯了,她可不想哭哭啼啼地过日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没有打断他是因为我想看看他到底到了什么状况,现在问他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咋不弄个一级的呢?”李雪一听,问我。
“我是冷艳,就是那个风华绝伦的冷艳!钱总介绍咱们认识的,我认出了你的咖啡,你来找过我,就是那个冷艳。”我一下子说了好多个可以让卓一凡想起我的理由,我怕我只说一个,或者只说我是冷艳,他根本想不起来我是谁,我不能遭受他根本不记得我的打击。
付清走到我跟前来,跟我对视着,彼此一言不发。
“你是找到合适的男人就搬走吧?”我笑着说了付清一句,我想让她从我这句话里看出来她的身份,想叫她断了袁野的那份念头。
我看了看袁野,一下子想到了付清说袁野床上功夫一流的话,问道:“去谁家喝?”
袁野莫名其妙地看我,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怀疑袁野说的是大话,在袁野给我办证的一路上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个会花钱,懂得怎么花钱,也懂得怎么说话的人,一分一毫都花得值。
恋爱,只会叫女人心思更缜密,智商更高超,联想更全面,神经更莫名。
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好像自己也就真真切切地疼了。
我是真的后悔了,其实仔细想想这跟酒精一点关系都没有,酒精可没逼着我去跟袁野上床,再说我身体里也还没灌进去那么多酒精,可是我偏偏就把这责任推到了酒精身上,我是个在某些时候会为自己找后路的人,我为了日后好向付清解释。
他终于停下来,看了看我,说:“我叫小烨。”
一个人住就是有好处,私密的事做得再多也没人知道,有多少都装在自己心里。
钱总不像之前的钱总,像之前的之前的钱总,笑呵呵的,说:“厉害啊,不过一个多月,自己的诊所就有了!能赏口饭吃不?”
总之,我跟袁野上床了。
“范进中举知道不?现在买彩票就跟那范进中举似的。总之,你把你家老爷子带来,我保证叫他健健康康地回去。”
看过李雪哭很多次,摔了病了委屈了,李雪的眼泪是马上就掉的,可是看付清哭,倒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第一次,而且是为了一个男人。
付清瞪了眼钱总,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拦我?我跟冷艳一起泡男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搂着哪个姑娘热乎呢?你凑什么热闹?她搞得你妻离子散你还帮她?真不是个男人!”
袁野听我说到付清,叹了口气,说:“你帮我个忙。”
钱总上前拦住付清,怕她走到我面前来会跟之前一样发生一场战争。
原来他一样不正常,即使他表现正常的时候他也是不正常的。还好的是,他还知道自己是很严重的。
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因为付清的反应很大,所以后来我真的没再喝过酒。这酒会戒到什么时候还真难说,也许会一辈子。
“哦,我知道。有事吗?”他说知道,我很开心。可是他的语气很平淡,看似漫不经心,对我的这个电话也不在乎。
“得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给人治病?人家看了近六年的专业心理医生都没看好你就能给看好了?我看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我开始不安。
老范流着口水睁着一双没有神气的眼睛,不知道看人。
我这才算是明白付清到底来干什么的了。
“大姐,我没结婚更没孩子好不好?”钱总无奈地说。
钱总拍着胸脯说:“本人目前单身,并且保证在你这里打工期间不交任何女朋友!”
就在我和袁野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付清凶神恶煞般地就来了。
一想到卓一凡我就烦躁,我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催眠术,我想什么时候给卓一凡催催眠,然后看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付清现在最经常说李雪的话就是:“你大学毕业又如何?还不跟我一样做人家捂着盖着的女人?”
一听袁野说付清喜欢他,我心里就发毛起来了。
我一下子就服软了,拍拍付清的头,说:“好了好了,喜欢说出来不就行了?我难道还会跟你争?再说我也不喜欢,我那次跟他发生那种事,那是意外,我喝多了,酒后乱性啦,酒后乱性的事彼此都不用负责的嘛。是你的,你看上的都是你的,哭什么呢?女儿有泪不轻弹嘛!”
我笑逐颜开,看着钱总,说:“我听说了,你也辞职了,我这里缺个小秘,可是不敢请你,我怕哪天再冲进几个女人来,打了我不要紧,我的招牌可就给毁了。”
“刚刚都送到你家去,钥匙也配了,她自己在收拾了,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李雪那个男人我们都没见过,我们只是一厢情愿地说那是个丑男人,那都是调侃李雪的话,那个男人我们是不是能见到还得看缘分。
我笑了,推开他,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当时心情也不好,我还在想着卓一凡的事,难得对人动心一次,竟然就这么着被回绝了。前几天刚在钱总的前女朋友面前说只有我甩人的份,可以转身我就被人给甩了。这样想着的时候我觉得我这个诊所开得也没有意义了。
“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我又想了付清那小妮子笑嘻嘻地跟我讲袁野时候的样子了,她还那么大方地叫我跟袁野也玩玩,原来是在试探我。
“也是,以我跟付清的关系,咱俩确实不用这么客气了!”
不过,她们也不知道卓一凡这个人,我从没跟她们说过。这中间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可是最终这些念头都没能叫我心里好过一些。
“不,就现在,你看着办!”
“可是……可是……”付清眨巴眨巴眼睛又落泪了。
他准备要走的时候对我说了句话:“好好做心理医生吧,救救那些想活却死了的人。前两天,我一个朋友,因为抑郁症死了,自杀的。”
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心理疾病,很多人来找我,只是他一时烦闷,或者长期烦闷造成了心理上有排解不开的垃圾,当然,这些东西如果长期得不到疏导,还是有可能转变成明显的心理疾病的。
“晚上行吗?现在在上班呢?”
他边往外走边痛苦地回头看我,眉头拧得越来越紧,摇着头说:“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是哪个朋友,总之她死了,是个女的,女的,对,是个女的。”
我不在乎地对袁野说:“出来陪我喝酒。”
“如果让我死在你怀里,我想,我也是愿意的!”袁野笑完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气氛就从袁野的这句话开始有了变化,我莫名地又想起了付清夸赞袁野床上功夫的那些话,我真的很久没有碰男人了,如果说我有点寂寞的话,也不为过,如果说我有点醉的话,也是可以的,如果说我是为了报复卓一凡的话,也行得通。
我对着电话愣了半天,还不知道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那头已经挂断了。
我总是忽然认真地指着付清或者李雪说:“请注意,你现在变态了。”
其实这证书到手花了远远不止五千,到底是多少我也忘记了,总是处处送了礼,处处花了钱。袁野说这个地方得要钱,我就给他,他说那个地方得要,我再给他。我发现我那时候特相信袁野了,我一点也没想过去怀疑他把钱私吞了。
我叫了袁野。
每次有过那样短暂的口舌之快之后我总觉得我像个孔已己,就差穿个长袍了。
他一进门,只呆呆地看了我几眼,就开始滔滔不绝:“他们都说我有病,可是我从来没觉得我自己有病,我之所以会进来你这里,是因为我正好从这里走过了。你看,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五十分五秒、六秒、七秒、八秒、九秒、十秒……”然后他就一直在我面前数时间,数到了整整五点钟!
得多疼啊?
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没,你看错了!”
这件事让我相信我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将军的料。
钱总应了声好嘞,就带着付清走了。
付清很聪明地来问我喜欢那同学不,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喜欢。
我忽然想到了钱总的女朋友,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子豁然开朗一般地理解她了。像我这种说什么成长需要代价的人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时候我简直不敢想象八年会有怎样深的感情,至少在她看来,是深不见底的,她以为八年之后就是一辈子,她把心和未来都放在钱总身上,放在这份八年的感情上。可是最后却是要她转身离开,不,不是她转身离开,是她还在往前走,钱总放手了,并从她身上抽走了一根筋。
付清接着说:“不过我听你说你跟他上床了,我就放心了,你认真恋爱都是一年后才上床的嘛,那就是跟他玩玩喽,而且他床上功夫……那么逊!”付清说到最后一句,扑哧笑了。
这个时候我需要找个人,说话或者做些什么。
“好,姑奶奶,我请假,你的事永远是最大的事!”
不过,好像不是他跟我较劲,明明是我跟他较劲来着,可是我忘了。
“没有分手费啊,以后也没有房子住啊。我还没跟袁野说什么呢,屋漏偏遭连阴雨,袁野直接跟我说……跟我说他喜欢你……”
是谁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的?这话犯了严重的错误,我现在还没恋爱呢,我就在面对卓一凡的时候稍稍对恋爱向往了一下,可是我能从他的一个声音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里联想到众多莫名的关系和心理,这在我的正常情况下是一定不会发生的。恋爱,只会叫女人心思更缜密,智商更高超,联想更全面,神经更莫名。
可是他开了门就疯了似的跑开了,我站在门外,看不见他的身影。
“不用了,我很忙。”卓一凡很直接地回绝我。
后来我发现心理咨询中心这牌子太大了,因为整个心理咨询中心小兵加领导就我一个人,还中心什么呢?后来就改了,叫心理诊所。我每天穿着看起来很有品味的衣服在店里像模像样地翻看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认认真真的,倒真像是个心理医生了。
首先,他有病,他为了不拖累我,不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才说了这么绝情的话。或者,他有病,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在犯病,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再或者,他就是认真说的,他就是不喜欢我,可是他有病啊,我不用跟一个有病的人在一起不是也很好吗?
不过我也确实见了几个真正有病的人,像卓一凡那样的,他们还都成了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长期客户。
不过付清接下来的戏码倒是我意料之外的,我以为她会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通,喷我一脸吐沫,完了之后再敲诈我一笔,或是请客吃饭,或者买衣服首饰。
“你急着找我有事吗?”钱总问道。
它不像感冒发烧,打了针下了药你好是不好是显而易见的,心理病是个长期的治疗过程,好和不好也是潜移默化的,谁也不能说我技术不行。
钱总双腿一弯,左手往身后一放,右手往前一搭,说:“嗻!”然后就去招呼老太太了。
“就上床的事喽。”我无所谓地一说。
我的心理咨询中心的第一批访客是付清和李雪,当时付清四周望了望,感慨地说:“五千块啊,五千块就让冷艳成了持证上岗的心理咨询师了,还是二级的!”
事实证明,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彻底被气糊涂,因为我没有找付清和李雪,要是找了这两个姑奶奶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我呢?她们俩都是逮到机会死不放手的。
袁野见我一愣,红着脸说对不起。
想到付清和李雪,再想想自己,竟然鼻子一酸。
其实我也是一个特能安安分分地做事的人,只是要强了点。
袁野非常小心,我听得清他的心跳,声音很大。就在我听见他心跳的时候,骤然醒了酒,我开始后悔,我把头转向一边,不准袁野亲吻我的嘴。
我想先把证书弄到手,技术上的活慢慢学,不过我现在多少也算是个懂点皮毛的了,虽然我只研究抑郁症。
付清一听,眼泪一擦,笑了,说:“看来没你什么事了。”
袁野眼睛一闪,说:“咱们买酒回家喝去,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我用手指了指付清,说:“不说实话你会死啊?”
要命的是,这团棉花很快就飘没了,我本来在后悔着所以没什么感觉,后来心一横决定好好跟袁野完成这个过程的时候袁野已经单方面宣布停战了。
每次李雪这么说完,我和付清都会做呕吐状。
给袁野打电话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刚才给卓一凡打电话时我心理上的缺失感。
不过我说上次的事也是另有目的的,因为那天我哭了。
心理这个病,是所有病里最好忽悠的。
“我想去你家借床睡啊!还有,我跟那个老家伙分手了,工作自然也就没有了,你这里应该缺个财务吧?”付清脸色立马好了,讨好地说。
我跟袁野其实没喝多少,就喝了一瓶红酒。我当时拿着那瓶红酒看了半天,然后问袁野:“这是不是83年产的?”
这么跟钱总把话说开了,心里也舒服了,隔阂也没有了。
买证书是至关重要的,没有证书你就做不了事。证书是袁野帮忙弄到的,他说别说心理咨询师证书,就是真的身份证我都能给你弄来。
当年刚刚进大学的时候,付清看上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小帅哥,那个帅哥长得白白净净的,跟女生一说话还脸红,正是那时候时兴的男朋友。我对那同学也有好感,总是觉得要是跟这么个人拉着手是件安心的事,不用担心他在你面前人模人样,其实宿舍枕头底下床底下全藏着臭气熏天的脏袜子和脏衣服。
我当时一激动就从五张票子里抽出了一张递给钱总,说:“赏你的!提成!”
就两三秒的功夫付清就败下阵来了,我还以为她至少能撑个十秒的,到底还是高估她了。
我当时握着手机在街头莫名的马路上转了好几个圈,我在想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又是怎样的结局。凭什么是这样的呢?他卓一凡能耐什么呢?我说过我喜欢他了吗?是,我是对他有点好感,可是这好感距离喜欢还有十万八千里呢,果然是有病的人,有病的人想法也有病。
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500块钱塞给我,说我是活菩萨。
“我跟那个老家伙分开了。”付清终于说了句。
然后三人哈哈大笑。
为了来我这里上班,钱总买了辆别克,可真是花了血本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家的大奔他不开,他说他要是开大奔来就没人进我这个诊所了,跟广大的劳动人民有隔阂了。
付清忽然擦了一把眼泪,问道:“你跟他发生哪种事了?”
我假模假样地在电脑上做小烨的分析结果,其实我心里多少有点数,做不做都是一样的,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显得我这个是科学的。
我捶了她一拳,说:“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上床的那回事!就这点出息了!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啊?”
我当时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约卓一凡出来,可是想了半天,说了个最不合适的。我说:“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想请你喝咖啡补偿补偿。”
这天终于来了一个,可是我一抬眼没理,进来的人是钱总。
不过我有些害怕他看我的眼神,直直的,像是能吃了我。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的不学无术型心理医生。之所以要找袁野帮我弄到证书是为了早点把心理咨询中心开起来,我没那么多钱耗时间,当然,早点开起来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早点有借口接触卓一凡。
我做心理医生,对每个人都说,一定要讲真话,讲真话我才能帮你。他们应该都是对我讲了真话的,所以我才能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们的话我都保密着,我只记在了记事本上。有特别生活的、特别逗的偶尔也拿出来过过嘴瘾。
老太太是我的开张生意,自从老太太来了之后,我的生意渐渐就好起来了,所以老太太的那件事我总是说了又说,说了好几遍,直到后来再说的时候付清他们再也不笑了。不过遇见第一次见面的我还是要说老太太的事给他们听,凡是第一次听的都乐。
本来我已经想理他了,他又说了下面一句话,我心里立马阴转多云到晴到万里无云。
我想,他已经不单单是有心理问题怎么简单了。
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落泪,是件非常暧昧的事,这眼泪在不同的场合会有很多种不同的暗示。比如那天,我则在暗示卓一凡,我很在乎他,非常在乎他。
付清笑着说就我了解她,但是马上眉眼低了下去,眼角的泪很是分明。
正好今天我心情不好,我要是心情好,早跟付清骂骂咧咧地顶上了,低俗地骂人,我不会,可是这文明地骂仗,我也是一好手。
电话通了,卓一凡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问我是谁。
“这是好事啊,这是得放鞭炮的天大好事啊,你还难过什么?”
后来付清终于趾高气扬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在校园里招摇了。
不过,一般我还是不会乱给客人开药的,除非严重抑郁的,或者表现极端的其他症状。我给开的药也是觉得吃不死人的,我最经常开的药是VB、VC、VE等等维生素。
不过,她们都比不得我可怜,我现在睁眼闭眼,只要不忙的时候总是能想到卓一凡,可怜的,人家竟然连理都不理我,那么大大方方地就拒绝了我。而且他还是个病孩子,我这个正常的人,他压根不看在眼里。
这天下午,在钱总和付清走了之后,就来了一个。
他站起来,对我笑了笑,说:“谢谢你了,我好了。我是刚才正好走到你门口,正好发作,便进来了。”他抬手看了下手表,不过这次没有报时间,更没有数秒数,转身离开了。
“那现在你知道你的钱是哪里来的了吗?”我问了一句。
不过,不是没有办法的话,我不会这么激钱总的,我知道卓一凡会拒绝见我,但他不会拒绝见钱总。
卓一凡说了句没有,然后非常平静地对我说:“你别费心思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我这个心理医生也是忽悠的成分多些,你能想象一个心理医生从无到有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吗?对,我就只用了一个月,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找店面、装修、买证书。